
美烏礦產協議引發的「228白宮罵戰」成為全球熱話,有人以陰謀論、博奕論去解讀,侵粉(特朗普忠實支持者)則繼續為特朗普護航,但更多是政治競爭對手的批評與指責。經常被特朗普斥為「假新聞」的有線新聞網(CNN)馬上以「誰應為白宮罵戰負責」發動民調,特朗普以50%領先,萬斯以42%排第二,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是4%。
歐洲媒體大多對特朗普與萬斯持負面觀點,德國《圖片報》認為「228白宮罵戰」是世上「未見過的政治丑聞」,《BBC》指特朗普打破了外交慣例。歐洲各國領袖也大多數站在烏克蘭一方,召開緊急會議以示重視與支持,歐盟外長卡拉斯(Kaja Kallas)宣稱「自由世界需要一位新領袖」。
相對歐洲的指責,大西洋對岸激烈得多,民主黨議員范荷倫(Chris Van Hollen)罵特朗普與萬斯「無比可恥」;少數黨領袖傑福瑞斯(Hakeem Jeffries)指責兩人行為「令人髮指」;參議院民主黨領袖舒默(Chuck Schumer)指特朗普行為有利俄羅斯,他們黨人會繼續為民主自由奮戰,言下之意就是特朗普的行為是反民主、反自由。3月3日奧斯卡頒獎典禮上,多位演藝名人高調譴責「228白宮罵戰」,梅麗史翠普(Meryl Streep)指有人利用地位欺凌他人,是「腦殘」,劍指何人,不言而喻。
特朗普會介意這些批評嗎?當然不會!支持他的是另一種政治觀、世界觀,參議院議長約翰遜(Mike Johnson)便讚揚特朗普「把美國放在首位」,另一個參議員格雷姆(Lindsey Graham)指澤連斯基「要麼徹底改變,要麼辭職」。
甚麼驅使世人支持或反對特朗普?很多分析會說是利益,包括金錢、權力、財富。利益紛爭確實是重要因素,但根植於人們思想中的意識形態或許更加關鍵。利益可以透過再分配去平衡、補償,令反對或支持的角色轉變,但意識形態卻非常難改變。當一個人、一個群體或組織認定某種價值觀是真理,改變便非常艱巨,甚至不可能。
而且,意識形態未必會顯露或表達出來,它可以通過群體、組織表現,如政黨、專業團體、商會,亦可以是個體的獨立行為。人類是智慧動物,思想復雜,擅長推理、分析,情感亦復雜,受到某種意識形態影響,可通過各式各樣的形式表現,可以喜怒形於色,亦可以陽奉陰違。

特朗普當上美國政府首腦,所屬政黨全面掌握兩個議會的權力,很多人認為他們的權力是至高無上,無可匹敵,只是當今主宰世界的主流價值觀(普世價值)其實是由一種與特朗普價值觀截然不同的意識形態建構出來,這套「意識形態」不是幾年時間煉成,而是通過教育、媒體、文化等,花了數十年時間融合而成,深深地影響了幾代人對價值的看法,對事物的判斷。即使特朗普當上美國總統,在某些範疇,例如種族、女權,縱使他心裏想的不一樣,亦不敢表達得太過露骨,太過離經叛道。這個層面上,特朗普實際上是一個弱勢政府。
過去八年政治生涯中,形形式式對他的攻擊,包括盟友背叛,法律檢控等,政敵的政治、道德解讀都是源自這套「意識形態」。2021年副總統彭斯沒有配合特朗普要求,阻止國會確認大選結果,彭斯解釋就是「良心」及「不能違反憲法」,他後來在訪問中表示「任何把自己置於憲法之上的人都不應該成為美國總統」,「法治」於他有至高無上地位,這點與歐美左派、自由派的主張,如拜登、默克爾、馬克龍等,觀點基本一致。
另一對特朗普的重要政治打擊是「通俄門」事件,特朗普有沒有通俄並不重要,我們要重點思考的是,為什麼在西方主流價值觀中,「通俄」就不對?需要被調查,甚至總統也要被彈劾。其實,這也是自由派與左翼媒體的長期論述,其一是俄羅斯政府在眾多議題上違反了普世價值,例如俄羅斯金融監督機構Rosfinmonitoring將LGBT運動列為恐怖份子及極端分子名單,大部份歐美媒體都視作極權的迫害。
這套「意識形態」在特朗普2025年掌握大權後仍然發揮巨大影響力,2025年3月5日美國最高法院就是以五比四,要求特朗普政府繼續支付相關對外援助資金,阻止他暫停USAID對外援助資金的計劃,其中一位駁回他決定的法官正是特朗普當年親自委任的巴雷特(Amy Coney Barrett)。理由大致上是自由派、左翼經常掛咀邊的「程序公義」。

剛就任美國總統的特朗普面對著諸多挑戰,包括內政、外交、財政等等,但重要性都不及兩件事,一是盡可能徹底瓦解歐美建立已久的普世價值,二是必須令自己的政治理念於四年後得以延續,必須確保接班人能夠跟著他的路線走下去。否則總統任期結束後,他、他家族、追隨者、相同政治理念的人和派系,很大機會再次面臨滅頂之災的政治追殺,就如2021年他失去總統權力後面對的打擊一樣。
明白此兩點,就是解讀特朗普所有內外政策及個人言行的密碼。反復無常、背信棄義,時黑時白,時正義時邪惡,與「邪惡勢力」談判,228白宮罵戰等等,唯有通過反復試探,誘發內部鬥爭,才能淨化內部,才能確保派系對他及他政治理念的忠誠,特朗普必須改造一直由歐美自由派主導的普世價值,不能再由他們定義正義與邪惡,對與錯,才能達成他的政治目標。最近有位姓沈的香港學者認為特朗普是想搞一場美國文化大革命,算是頗中重點。
或者,令歐洲經歷一場由左派、自由派造成的戰敗,是令普世價值徹底地崩塌的方法之一,人們唯有經歷戰爭、苦難,才會重新認識世界,面對現實,重塑價值觀,歐洲已開始密鑼緊鼓建造加入俄烏戰爭的戰車,特朗普樂見其成,他不會理會歐洲的失敗對西方領導世界的能力的創傷,西方文明的衰落,因為在他眼裏,當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,或者經過刺殺事件後,他已自我神化,認為他個人命運就是等同國家命運。許多學者專家都將特朗普簡單介定為利益至上的貪婪商人,但能夠在如此巨大打壓、全方位國家機器攻擊下,仍能浴火重生,歷史性地反敗為勝,就不可能是一介商人那麼簡單了。